亞莎崎這樣過日子

草原 |Asagi's 夢之書 亞莎崎短篇小說選

[草原|Asagi's writing 亞莎崎夢之書]

我獨自漫步草地上,視線落在露出涼鞋外的腳指頭…

每一步都發出沙沙聲的步履,引得微濕的泥土散發出與青草相融合的特殊芬芳。足下深綠色的草有點長,狹長窄葉尖端沾著水珠的雜草在風中直晃動;這草原上的草,隨著我的步伐移動親密地搔癢著我的腳。

[啊!怎麼忘記塗上喜愛的粉紅色指甲油,或是…至少應該擦點亮片什麼的…]

幾聲小小的嘆氣和笑意,輕輕地像天空中的白雲般飄蕩在這片綠色草原上方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收回了看著腳指頭的視線,我抬頭;想知道這裡是不是經常出現在夢中的那片一望無際的草原,卻什麼也看不見,遠處只是一片霧茫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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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感覺到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孤單,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應該要習以為常的我,這時候想起了了你。我想知道你在不在這裡…

於是,試著拉開喉嚨呼喊你的名字,卻猛然打住。這才想起經過這樣漫長悠遠的歲月之後,自己早已經忘記了你的名字。

也許…你現在也不叫那個名字了。

我輕易原諒了自己忘記你的名字的這個過錯,自私的想減輕罪惡感;這麼想的同時足下亦不曾停歇,依舊不斷向前行;一步一步堅定地朝向朦朧的目標前進。

突然,很想看清楚即將要前往的目的地是什麼模樣的地方,怎能這樣堅定地走著呢?

眨眨雙眼,再一次凝視…

只瞧見離我很近的四周景物,清晰得不得了,唯獨那個我心裡很清楚即將到達的地方,朦朧。

充滿濕氣且冰涼空氣單單籠罩著我的身體,這團頑皮的霧氣就選在我身邊嬉戲轉圈圈。想必一定是這團迷霧遮住了我的眼睛,不讓看清歸屬於我的遠方吧!

揮揮手想要驅散眼前的冰冷,卻驚奇的發現這草原上的草,翠綠得極不真實。

這條路好長好長,我只能不斷地走著,別無他法跳脫這條為我準備的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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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著走著,腳下一空,似乎掉入了萬丈深淵般向下墜落…

我不害怕墜落帶來的顫慄,因為這也不是首次的經驗了。反而,更想知道墜落的終點落在哪?

本以為剛剛那團遮住雙眼的迷霧,所帶來的冰冷感覺會因為墜落的加速遠離,可是,冰冷更加緊緊地包覆了我的身體。

拋不開的寒冷喚醒了全身的細胞,我感受到隨著我的身體在水中流動的小碎冰。從我們之間的碰撞,還有我們與水裡的大石頭碰撞,我知道我正在一條半結著冰的江水中隨波逐流。

偶然我從江水裡冒出水面的時候,清楚的瞧見了江邊的景色。

覆蓋大地的白雪,透露出一種無情的美麗。也正因為如此的美麗,而令人不忍心苛責它的無情。

我不斷趁著冒出水面的瞬間,對白雪微笑,渴求白雪的乞憐,卻一直得不到溫暖的回應,只感覺到與小碎冰和大石頭的碰撞越來越激烈,痛楚越來越麻痺。

沒有經過任何思索的耽擱,我立刻放棄了自己。

就在我選擇放棄自己的下一個瞬間,我眼前看到的是一具在江水中載浮載沉的可憐軀體。江水流動的力量,引領那可憐的小小身軀不斷地在碎冰與石塊間穿梭;可是,我已經全然不覺得痛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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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的我,已經從那具在寒冷水中與江流搏鬥的軀體中逃脫了。

光是看著那隻伸出水面試圖抓住點什麼的右手,就夠可悲了,更別說要待在那具軀殼裡了。

水面上的手,一下子浮出江面,一下子沉溺;反反覆覆在水面上出現又消失…也不知道能撐多久?

我冷眼的看著,一直想要欺騙自己那具在江中溺水的人,不是我。並且百般無聊的想要結束眼前看到的一切掙扎,只因這樣週而復始的情境太可笑。

但是,我卻無法移動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;看著在水中掙扎的我自己。

多想再回到草原曬太陽啊!

念頭一起的時候,一股炙熱的溫度倏地燃燒了那隻努力浮出水面的右手。我也在這瞬間,回到了在江水中掙扎的身軀裡,緊緊地抓住了那點燃的燒燙。

好痛!好冷!好溫暖!

這些複雜又鮮明的感覺襲來,令我牢牢抓住這團供我取暖的火焰;深怕失去這點燃生命的星星之火。

期間不只一次,我遺失了這團火焰,又抓住了。直到我的手被這團炙熱擒住,狠狠地擒住,方才脫離江水的凌辱。

我用力的咳嗽直到吐出寒冷的水為止,我大口的吸氣直到肺部快要爆炸為止,除此之外,我還聽見另一個人的喘氣聲…

到現在,我才得以看清那團給予生命之火的主人是誰。

我們仍然不斷地喘氣,然後相視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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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笑了多久,我們都累了,臉上仍掛著微笑。我伸手握住了你的手,一起回到草原上。

我們策馬在那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馳;我在前,你在後。

忽聽馬蹄聲變得孤單,我急忙轉身尋你,卻只剩我一人獨自低頭看著腳指頭在草原上走。

走著走著,馬蹄聲又起,似千軍萬馬齊奔。我又轉身,驚見無數戰馬向我直撲而來。來不及驚恐或閃躲,眾馬已經穿越我的身體繼續飛奔。

頓時全身猶如被幾千幾百萬根細針同時扎刺,疼痛難忍。我奮力迴過身,與馬背上唯一一個回頭的人相望。不知為何我們都露出了笑容。

笑靨中你逐漸朦朧,緊接著你便消失了。不,應該說你連同那些穿過我身體的隊伍一塊兒消失在草原間,而我則從夢中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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